4重生 (第1/1页)

    鬼魂有没有心，会不会疼他不知道。

    但人是会心疼的，不只疼，还胸闷气短。

    他快喘不过气了。

    “乌龙！你给我下去！”

    这种感觉真的太熟悉了，祁晟看都不用看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闭着眼习惯性地伸手往自己胸膛上一抓，不出所料，抓到一个软乎乎的东西。

    “喵呜～”

    趴在主人身上睡得正香的猫咪，突然被揪住了命运的后脖颈，四条腿不停地在空中扑腾，嘴里也发出不满的哼叫。

    这只叫乌龙的猫，不知道为什么总爱趴他胸膛上睡觉，并且对自己的体重没一点数，每天早上都能准时把他憋醒，比闹钟还准。

    被强行叫醒的祁晟，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穿着睡衣坐在床上，手里提溜着一只通体乌黑的猫，一人一猫，大眼瞪小眼。

    祁昭推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

    也许是这样的画面出现太多次了，早就见怪不怪，祁昭一脸平静地走过来，接下祁晟手里喵喵叫的乌龙，放在地上摸摸它的头，让它跑了。

    自己则在床边顺从地跪下，从小桌抽屉里拿出木板，双手捧着举高，微垂着头，等待着祁晟给予的疼痛。

    挨打是每天早晨的惯例了，祁晟想打他，理由向来不固定，有时是为了发泄起床气，有时是单纯只想揍他。

    或轻或重，挨几下，全看祁晟心情，运气好了两三下就过去了，运气不好能让他的胳膊一整天都抬不起来。

    祁昭跪着等罚，而祁晟的大脑从刚醒来便处于短路状态，此刻还没能重新接好，他呆愣愣的坐在床上，难以置信地摸摸被褥，捏捏胳膊，又拍了拍自己的脸。

    他能触碰到它们，手中的触感也都是真实的。

    可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不是死了吗？这算什么？他又活了？

    世界未免也太玄幻了。

    祁晟偏头看向床边，祁昭就跪在那里，同往常无数个早晨一样，光洁的小臂上即将增添新的伤痕。

    若是从前的祁晟，此刻已经动手了，他最喜欢看平日神情淡漠的祁昭，在他的yin威之下咬着唇忍痛，却又乖顺的不曾反抗，令他心情无比愉悦。

    可是现在，祁晟只觉心头酸涩。

    他把木板从祁昭手中拿下来，放在一旁，试探着叫他的名字：“祁昭？”

    被点名的祁昭不明所以，只以为是挨打的前奏，把小臂伸直放平，回道：“是。”

    祁晟把被子拉到一旁，拍了拍床沿，下命令一般：“坐上来，到我面前。”

    我想看看你。

    祁昭脱掉鞋子，翻身上床，跪坐在了祁晟面前。

    余光中瞥到祁晟抬起了手，祁昭条件反射地闭上了眼，脸颊微微侧过，好让耳光扇得更顺手些。

    可祁晟只是抬手抚上他的眉尾，指腹带来的温热触感又蔓延到额角。

    意料之外的举动让祁昭的睫毛颤了颤，意识到自己会错了意，缓缓睁开眼，目光落在眼前人敞开的衣襟上。

    没有那道刺眼的疤痕，他的祁昭，是完整的，无暇的。

    祁晟想。

    “很漂亮，真好。”

    祁昭听不懂，便不作声，但他似乎从那句话中觉察出了一点点笑意来。

    仿佛有多么舍不得似的，祁晟对着祁昭额上原本有伤疤的那处摸了又摸，看了又看，然后顺势拉着他的胳膊，把人狠狠地拽进了怀里。

    有力的臂膀禁锢着祁昭偏瘦的腰身，一只手贴在他的脊背，另一只手按在他的脑后，祁晟把头埋在他的颈窝，贪婪的汲取着熟悉的气息。

    祁晟自认不是个矫情的人，但在此刻，他感受着怀中人的温度，感受着真实存在的祁昭，情绪杂乱得难以言说，既想哭又想笑的。

    像是做了一场关于死亡的梦又突然醒来，他化作鬼魂飘荡了那么久，在人世又被人世排斥在外，本以为会就这样抱憾消亡，可现在上天居然给了他重新生活的机会。

    虽然搞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但眼下他和祁昭都活的好好的，这就足够了。

    祁晟不由得把祁昭抱得更紧了些，两人胸膛紧紧相贴，祁昭被勒的有些喘不过气，也不推开他，默默把因为突然的亲密接触而僵硬的身子放松了些，让祁晟抱得舒服。

    “祁昭，你不欠谁的。”

    祁晟依旧抱着祁昭，揉揉他脑后的头发，配合着说这话的语气，颇有种哄人的意味。

    其实在父亲刚去世，祁晟发过一次火后便逐渐冷静了，他嘴上说着是祁昭害死了他父亲，可心里却再清楚不过，那只是一场意外。

    恰好父亲要外出，恰好经过那条路，恰好遇上车祸。

    祁昭本人对此事毫不知情，事情发生后他才从管家那里听说，祁牧是为了给他买生日礼物才出事的。

    清楚归清楚，能否释怀又是另一回事。

    心中积郁无处宣泄，祁昭又是和这件事关系最大的人，导致祁晟把愤怒和憎恶一股脑地倾倒在了祁昭身上。

    可如果，如果当时过生日的是他，或者父亲是外出谈合作，那他又该怪谁？

    由祁昭来承担全部的责任，这并不公平。

    祁晟想到祁昭在墓碑前说的那些话，心又是一阵抽疼，他们是彼此仅存的关系最亲近的人了，可他不仅没尽到哥哥的责任，还……

    祁晟想，他亏欠祁昭太多了。

    祁晟的思绪千回百转，可他没说明，祁昭也听不懂，只觉得这话没头没尾的，便继续沉默。

    也不知道祁晟抱了他多久，才终于把人给放开，两人重新面对面坐好，空气灌进他们之间的空隙，祁昭无端觉得有些冷。

    “叫声哥，好不好？”

    或许是气氛酝酿到位了，一向只对祁昭下命令且见不得他违抗的祁晟，难得用了“好不好”这种表示询问的词句，语气也放缓了不少。

    听到这话，祁昭握紧了自始至终垂在身旁的拳头，指甲在掌心留下深深的印记，答非所问：“早餐做好了。”

    再不吃就要凉了。

    话题转的很生硬，像是预料之内，祁晟不戳破，也没强求他，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便去了卫生间洗漱。

    祁晟在心底兀自叹息，明明心里还认他这个哥，当着面却又不肯叫，大抵还是有怨的吧。

    祁昭收拾了下床铺，把木板重新放好，去一楼的卫生间用冷水洗了把脸。

    别看他面上镇静，其实思绪早在祁晟触碰他的时候就乱作一团了。

    被抱进怀里的那一刻大脑更是混沌不堪，他们之间几乎从未有过这样亲密的距离。

    太近了。

    湿热的呼吸喷洒在脖颈，像是致命的撩拨，即便隔着布料，祁昭也能体会到祁晟的心跳，但同时他也害怕自己剧烈的心跳声被祁晟察觉了去。

    今天太反常了，他不仅没挨打，还得了一个拥抱，一个颇有些亲昵意味的拥抱，他几乎克制不住想要去回应这个拥抱的冲动。

    可他还是硬生生忍下来了，祁昭看了看自己的掌心，指甲留下的印痕还没褪去。

    这只是一点点温存而已，或者是祁晟恰好今天心情不错，认清自己的身份吧，祁昭。

    哗啦啦的水声再度响起。

    祁昭又冲了把脸，收拾好情绪去了客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