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仙 (第1/2页)

    时衾盯着天花板看了好久，确认脑子里一片空白，除了自己的名字什么都不记得。准确说，他的名字还是别人告诉他的。

    也不一定是别人。

    狭窄的病床刚好能容纳下他的身躯，手臂贴着床沿平放着，时衾视线下移，落到床下那片阴影上。他的病床挨着窗边，也不知道是不是护士遗忘了，窗帘并没有被拉上，天气不错，半夜的月光照进来映得他脸色苍白到有些透明，床下的影子似乎扩大了一些，向着远处蔓延开，甚至快要越一旁的隔断帘布。

    “回来。”时衾压低了声音怕吵到临床的病人。

    影子晃动了两下慢慢爬回到时衾的床边，顺着床脚往上，一点点卷住男人的手腕。和自己刚刚发出的声音并无两样的存在，同样的嗓音钻进了他的耳朵里，似乎是嗤笑着回应他。

    “不无聊吗，在床上躺了那么久？”

    时衾垂下眼眸，视线落到自己的手腕上，那里被黑暗笼罩，有什么仿佛小尾巴一样的东西钻进了他的掌心，轻轻挠了挠。

    “我并没有记忆，所以也并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至少身体并不僵硬。”没有被插上各种呼吸管道，手上也没有扎着针吊水，身体完好四肢健全，体内没有疼痛感，就像是一个健康的正常人。

    那他为什么会躺在病床上呢？

    “这都是多亏了我，不然你就应该躺在底楼的停尸房了，还不谢谢我。”影子爬上了他的手臂，撩开薄薄的一层病服往里钻去。

    “谢你不就是谢我自己，有什么意义？”时衾抬手抓住了往他胸口钻的影子，没碰到实物，黑色的影子仿佛一团气体，探进去有种刺骨的冰冷，却令时衾觉得分外熟悉。

    “这么快就猜到了，不愧是我。”影子在他掌心散开后又聚拢到一起，落到他的腰上结结实实地缠了一圈。

    “......我以前这么自恋吗？”时衾沉默了半晌。

    “你不自恋又怎么会出现我呢？”影子笑了两声，分出两条触手一样的东西，开始解时衾病服上的扣子。

    时衾没阻止它的动作，他想要做什么，影子自然都知道。

    掀开被子赤脚踩在地上，病服滑落到手臂，被他卷了两圈随意丢到一旁。影子不知道从哪儿递过来一件黑色的背心，时衾看了两眼最后还是没说什么，绕过脑袋钻进去套在身上，健硕的身材撑起衣服，手臂肌rou线条分明，胸膛宽阔有力，显得背心略小一号，紧绷地贴在身上，隐约衬出他平坦腹部上的肌rou轮廓。

    “你是故意的。”时衾打开窗户探出半个身子望了望，五楼，还挺高的。

    “不看白不看，自我欣赏懂不懂？”影子重新融进时衾的阴影里，伸出一小截环着男人的脚腕，“往东一公里左右有家24小时便利店。”

    时衾抬脚往身下的阴影里踩了一下，感觉对方乖顺地缩回去后才踏上窗台，半蜷着身子蹲在上面，随后轻轻一跃。近20米的距离，男人稳稳落地，似乎一点也没有受到影响，月光打在他脸上，照出他英俊又苍白的脸。

    “一分钟后侧来人，该走了。”

    “嗯。”时衾应了一声，回头看了眼楼上那个开着的窗户，似乎并没有因为他的离去惊动什么人，眨眼间人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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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付钱了吗？”在便利店门口停留了几秒，手里被塞上了一包烟，附带打火机。时衾拆了包装取了一根出来叼在嘴上，他抬起手半拢起掌心贴着打火机，挡住迎面吹来的冷风，头微微下垂，擦着火星子点燃了烟，深深吸了一口再缓缓吐出。

    “我们哪儿来的钱。”影子嗤笑了一声，它有实体的话，大概会当着时衾的面翻个白眼。

    “嗯，你说得对。”时衾点点头，前进的脚步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像是随口说问问。

    “人类的规矩你管那么多干嘛，只要你想，什么东西都唾手可得不是吗？”寂静的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路灯照亮着垂直那一小片空间，影子在时衾身后晃动了起来，就像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一样。

    时衾回头看了眼自己的影子，他踩了一脚，把对方跃跃欲试的想法给压了回去。他看着自己赤裸踩在地上的脚和明显有些短的裤子，微微皱眉，打量起附近的商店来。

    “规则是做人的仪式感，至少我现在想‘做人’，不过......非常时期非常手段。”他动了动身子，转眼已经进到了一家服装店里，随意取了一套衣服，又从旁边的顺了双鞋，甚至颇有仪式感的在更衣室换上了衣服。

    “啧，这话确实像你会说的，即使什么记忆都没有，还是如此虚伪又令人讨厌。”影子顺手又拿了两套衣服，它还捞了个口袋将衣服装进去，勾着它的触手在一旁给时衾提着。

    “我是什么自恋又自厌的矛盾人吗？”从影子那里接过口袋，时衾还是打算自己提着，毕竟看见一个悬浮在空中还会自己动的口袋，可要比看到入室抢劫来的吓人。

    “可以这么说，人不都挺矛盾的吗？”

    “我是人吗？”时衾拿先前的话反问它。

    影子闭了嘴。

    时衾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影子没说他以前住哪儿，他似乎也不太需要睡觉的样子，但总是犯懒，有点想回医院躺着了。

    “我能回去躺着吗？”时衾摸了根烟出来，刚抽了一口就觉得想喝啤酒了。

    没有记忆，不知道什么滋味，但是不受控制地钻出来了这个想法。时衾瞄了眼身后的影子，明白是它想喝了。

    “你觉得呢？”影子动了动，他们又踱着步子回到了一开始那家便利店。

    时衾又在门口站了几秒，手上多了两瓶冰啤酒。

    大城市的城市公园总是修得又大又空，方便了时衾这种人钻空子。他找了个深处的偏僻地，靠着树往地上一坐，“噗嗤”，易拉罐的声音混着气泡往外冒。时衾仰着头喝了一大口，明白了为什么影子这么惦记。

    另一瓶被黑色的影子卷着飘在空中，影子形成了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像，跟时衾一模一样的雾状体渐渐化虚为实，耷拉着腿坐在时衾头顶的树上，同样扣开拉环仰头喝了一口。

    时衾举着啤酒的手顿在空中，因为他发现对方喝的酒其实是到了他的肚子里，也就是说他一人喝两听。有些无奈地放下易拉罐，他听到头顶的影子叫了自己一声。

    “时衾，之后我们去哪儿？”

    听自己叫自己名字还蛮怪的。

    “有记忆的人是你不是我，你问我？”时衾其实想说，它感受不到自己大脑空空吗？

    “我也很想把记忆传给你，但是这是限制。”影子这话说的模棱两可的，但时衾明白他的意思，他来这里，或者说这个世界是为了什么任务，可惜影子没法直接告诉他。

    “很麻烦？”他问的任务。

    “有点。”影子将自己手上那瓶啤酒全部倒进时衾的肚子里，他瘪了瘪嘴，从树上跳了下来，落到时衾的面前，弯着腰俯视着他。

    时衾看着眼前这张脸，五官端正，眉毛浓密，眼睛深邃，鼻梁高挺，薄唇性感，不得不承认，确实很帅，时衾承认自己自恋。他捏住了对方的下巴仔细端详着，从医院出来也没多久，还没来得及观察这些。眼前的面容熟悉又陌生，时衾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原来长这样。

    “讨厌我？”他挠了挠影子的下巴，觉得自己的下巴也有些痒。

    “喜欢我？”影子笑着抓住了时衾的手，暧昧地放到自己嘴边伸出舌头舔了一下，然后舌头勾着指尖含进嘴里，没有想象中的口腔里那种润湿潮热的感觉，反而冰冷到有些刺骨，于人类的体温大相径庭。

    时衾身子往后仰，拉远了一段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