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他一身铠甲未褪，银s的护具上满是暗红s的斑斑点点 (第2/2页)

说着，瑟缩了一下身子，仿佛他亲眼目睹的血腥的现场，回忆起来感到后怕一般。

    “要我说，黎大人当年就不该力排众议收下沈暮云那个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种。”

    “真是个畜生。他怎么没死在外面，为什么还能活着回来？”

    说话那人气愤地下意识双手攥拳狠狠敲击桌子，直到发出巨大的声响，才反应过来。

    环顾周围，总算是闭上了嘴。

    “好了好了，打住吧，不该咱们说的话，不可妄议。”

    他的同伴同样怕引来关注，互相拍了拍肩膀，总算是结束这段禁忌的话题。

    非议皇家，罪且致死。

    谁也不想因为多一句嘴而丢了性命。

    坐在台阶上歇脚的宋离，原本只是在他们视觉盲区里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地听着他们说着皇家的八卦，直到他听到了沈暮云的名字。

    沈暮云，最近确实很忙碌，是在忙着杀人。

    宋离不想惊动那些酒后胡言乱语的男人们，却下意识地坐直身体。他纵然不认识他人口中的黎大人是何方神圣，从只言片语中也能拼凑出这位黎大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宋离垂下头，白皙的面庞无甚表情，纤长的睫毛遮盖住眼中的情绪。等他再次抬起头才发现，沈十八不知何时已经从医馆里出来。

    以沈十八的功夫，那些人酒后的胡话，必定能够落入她的耳朵。

    两人一个简单的对视，便知道对方都听到了方才不该出现在此地的妄言。

    如果可以选择，宋离宁愿沈十八愤怒护主，拔剑相向，而不是现在这样，一副若无其事无关痛痒的模样。

    “十八，你为何没有跟随将军左右？”

    宋离一句问话轻飘飘的，仿佛没有说出口过。

    “这种场合，主子不喜我二人跟随。沈七有他自己的任务。”

    一句话，将一切猜疑落定。

    其实，在整个故事里，沈暮云本就不是一个良善之辈，手中剑下，血债累累。都是宋离早就知晓的事情。

    然而，知晓，跟亲耳听闻，又是不一样的心境。

    宋离为这样自己感到陌生。他的人生，从来都目标明确：穿书前，他靠自己的努力还债；穿书后，他尽量规避利害，明哲保身，只求一方安隅。

    他不懂，自己的心为何迷茫。

    没有给两人再多交谈的时间，孟知言拎着手中的中药包跟在沈十八身后走出来，宋离打起精神从地上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迎接他。

    “如何，还好吗？”

    孟知言微微颔首点头，并无异色。也对，如果真是什么病入膏肓的不治之症，沈十八亦会知晓。

    得知孟知言重病得医，心中的一块石头算是放了下来，奈何心头那种无形的压迫感并没有消失。

    孟知言宋离二人坐在马车里，沈十八继续充当车夫角色坐在外面驾车。

    安静了一路之后，孟知言开口道。

    “当医师说我的身体多年亏空，累疾成病。但病情纵然棘手，亦有方可医的时候，我才明白自己对活下去的渴望。人总是贪心不足的，满足了眼下最基本的需求，就会不知不觉生出新的贪念。”

    宋离把头目光投向马车外的熙熙攘攘，却没有错过孟知言的一字一句。

    “只是活下去，谈何贪念？你的命，本就该由你自己定夺。”

    孟知言抬起头，一双漂亮的杏眼湿润清亮，嘴角扬起明媚的笑容，上下轻点着头。

    “我知道了。”

    明明一趟行程没有感觉花费很长的时间，一行三人回到沈府的时候已经日暮西垂。

    宋离同孟知言和沈十八二人分开，各自返回到自己庭苑。夕阳西下，暖色的光芒照射在那人身上，勾勒出伟岸背影，他一身铠甲未褪，银色的护具上，满是暗红色的斑斑点点。沈暮云默立于墙下，背光处的土地上，拖出一道模糊的阴影。

    每次沈暮云来扶摇苑，宋离都会在发现他的第一时间出声唤他“将军”。可今日，“将军”两个字如鲠在喉，吐不出，咽不下。

    宋离没有出声，反倒是沈暮云感受到宋离的靠近转过身来。

    只是短短几日未见，沈暮云整个人看起来像是失去温度的利刃，身形笔直，眼神冰凉，面色冷峻，整个人在炎炎夏日笼罩上一层寒霜，仿佛那日在自己怀中

    热情如火的躯体，早已消亡殆尽。

    现在的沈暮云脸上手上都干干净净没有任何鲜血的痕迹，可是残留在身上已经干涸的血迹无不提醒着宋离，今天沈暮云去干了什么。

    其实，宋离想问的。

    问沈暮云今天去干了什么，是不是事情并非他人口中说的那般不堪，是不是有不足为外人道的内情。宋离认识的沈暮云，不是人们口诛笔伐残暴不仁的怪物。

    可是宋离不敢。

    他怕听到超出他认知之外的内容。同样，他也不清楚，即使他问出口，沈暮云又是否愿意同他道明原委。

    宋离拥有一个自由的灵魂，受过法律时代的教育，也许他不应该用现代的准则去要求一个金戈铁马血战沙场的将军少生杀戮。可宋离现在还没有办法心无芥蒂地去面对满身血污的他。

    在沈暮云一步一个脚印走向宋离的时候，宋离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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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步，唤醒了沉溺于思绪之中的宋离，也唤醒了沈暮云。

    沈暮云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经历了一天血腥的屠戮之后，回到沈府第一时间要来到这里。似乎是因为心中叫嚣嘶吼的野兽，只有见到眼前的人才能平静下来。

    然而真的见到他，看到他后退的那一刻，瞬间平静下来的不仅是疯狂挣扎的内心，还有他自己。

    “好好休息。”

    沈暮云只丢下这么一句话，就跟宋离擦肩而过，没有再多停留，离开了扶摇苑。

    宋离不知道沈暮云是不是来找他的，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突然离去。他已经不想再去思考关于沈暮云的任何事。

    奈何“沈暮云”三个像是咒语一般刻进他的脑海中。

    宋离不知道自己在失望什么，那种莫名的失落感如不断拍打礁石的海浪，惹得宋离莫名的烦躁。

    越是如此，他就越是厌恶失控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