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一直是个擅长伪装的骗子 (第1/1页)

    秦燃坐在窗旁的座椅上，手里拿着一部平板电脑，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随意地划着，应该是在看什么文件。

    他已经换上了整洁的西装，凌乱的头发也被整齐地梳到后面，用发胶固定好，露出了光洁的额头。窗外的阳光正好，给他蒙上了一层光晕，让他的轮廓也显得柔和了一点。

    事实上，27岁的秦燃也确实比18岁的“许燃”要“柔和”很多，只论表面的话。

    也许是那个朦胧的梦的缘故，被裴景风封锁进记忆最深处的“许燃”的形象越发清晰了起来。“许燃”是不会掩藏自己的锋利的，锋芒毕露，行事作风颇为张扬，说话也是有什么就说什么，话语间还常夹枪带棍，当时在剧组也曾惹恼过不少人。可是18岁的“许燃”高兴就是高兴，生气就是生气，总是很好懂的。

    而27岁的秦燃——或者说跟裴景风重逢之后的秦燃，像是换了一个人，或者是被迷雾重重包起了起来。他总是言笑晏晏，一副非常好相处的模样，但裴景风已经看不懂他了。

    也许时光洪流匆匆，留下的只有一个精明的商人、一个善于伪装的骗子。

    裴景风忍不住怀疑当年他认识的那个“许燃”真的是眼前的这个人吗？毕竟，他们连姓氏也不一样。

    ——也不对，即使是“许燃”，也是一个擅长伪装的骗子。

    裴景风微微蹙眉，因为缺乏充足睡眠，他的思绪有些涣散，头部也隐隐作痛，他忍不住揉了一下自己的眉心。

    秦燃放下了平板电脑，走到了床边，坐在裴景风的身边，他微微抬了下手，又放了下去。随着他的动作，裴景风看到藏在他衣领之下的腺体，还有早就贴在上面的隐形抑制贴。

    昨晚让人迷乱的山茶花与红酒交融的气息也早就被房间中的新风系统清除，雁过无痕。

    “你昨晚怎么那么久？”过了一会，秦燃才问道，语气却温和平静，不像是在指责，而只是在询问，他并没有多少不悦的情绪。

    “在赶夜戏，没留意手机。不好意思，秦总。”裴景风淡淡地说道。

    这个称呼让秦燃蹙了蹙眉，他胸口起伏了一下，又很快平静了下去，随之而来的是一声轻微的叹息，如同小猫尾巴轻轻绕过脚踝一样落在裴景风的耳边。

    “下周三我要回去一趟，上午的飞机。下周二你过来这里，不要迟到，好吗？”

    秦燃用的是问句，但裴景风从来就没有拒绝他的权力，他答道，“好的，秦总。”

    秦燃又沉默了，但裴景风还是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在自己脸上逡巡。

    他实在是沉默得有点久了，久到裴景风忍不住抬手看了一眼手表，提醒道，“已经八点了。”

    “……嗯。”

    秦燃应了一声，从床上站起，走过去拿起他刚刚放下的平板电脑，放进裴景风手里，“安衡给你争取了齐文山那边的角色，剧本这里有，细节一会安衡跟你对。”

    说罢，他就转身要走出房门了。

    裴景风看着他的背影，跟记忆中的某些片段重合，只觉得头痛越发剧烈。

    但他还是强撑着，对秦燃的背影说道，“谢谢秦总。”

    他这话的时候虽然依旧没什么表情，但语调却很诚恳。毕竟瞬息娱乐总裁纡尊降贵亲自安排的工作，裴景风向来对自己的定位找得精准，当然要立刻做出金丝雀对主人的感恩姿态。

    即使他知道他这么做，秦燃并不会舒服。相反，他更可能是被他激怒。

    秦燃的脚步顿了顿，裴景风看着，在心中猜想秦燃会做什么反应。

    会让自己别装模作样膈应他，还是会宣布他们之间的那没有任何法律效力的合同就此作废？

    但很可惜，都没有，秦燃很快就继续了出门的脚步，快得像是有什么在追他一般。

    裴景风听到房外传来沉重的房门被关上的声音，自嘲地扯了扯嘴角，也是了，秦燃怎么可能会对他生气。

    他疲惫地再一次躺在了床上。

    他很累，并且现在更累了。

    再次见到秦燃之后的那个清晨，也是这个酒店、这个房间。秦燃将打开了协议文件的平板电脑和电容笔一起递给他，声音温和、言辞也并不锐利。

    他说这只是等价交换，合同细节建议裴景风找个律师朋友帮忙看看，如果需要协商，他可以尽可能让步。

    他还说了很多。他条理清晰、理据充分，他言辞恳切、表情自然，仿佛这并不是一份关于包养的协议，而是一份普通的艺人工作协议。

    那时候的裴景风觉得这个秦燃陌生极了，他从未想过“许燃”会变成现在这个模样。

    他有千百个问题想问，但他问不出口。有没有一种可能，他记忆中的“许燃”才是假的，毕竟他连名字都是假的。

    也许是太久没得到裴景风的回答，秦燃又靠近了点，裴景风能闻到他身上的信息素气味已经跟自己的交融在了一起。

    他们昨天才做了最亲密的事，Alpha的本能让他没办法对自己的Omega说出过于决绝的拒绝，即使那时的秦燃在各种意义上都只能算是生理上暂时依赖于他。

    秦燃眨了眨眼，露出一个得体却看着虚假的笑，“我是个商人，在商言商吧。我帮你解决你经纪公司的那笔钱，算是我投资你这个项目的启动资金，为的是获取投资回报，而且这个回报比率，按我的评估不会太低。至于附加条款——”

    他伸手拿过平板电脑，将协议文件滑到后几页，修长的手指在几行字上点了点，“确实是我决定投资的重要原因，但对你而言，不过举手之劳，不是吗？”

    裴景风瞥了一眼那些条款。

    “乙方需在每月固定时段为甲方提供信息素缓解服务，满足甲方需求。服务的时间、地点由甲方决定，甲方需在确定后提前5小时告知乙方。”

    “乙方接到甲方通知后，需尽快前往指定地点。如遇突发事件，需友善合作的原则，告知对方相关情况，再行协商处理。”

    “服务期间，乙方需充分尊重甲方意愿，仅需提供临时标记的服务，不得擅自更改服务内容。”

    裴景风忽然有点想笑，真难为草拟出这份协议的律师了，能将包养他作为人形抑制剂这样的事写成这般文绉绉的文书条款，想必也是花了不少功夫。

    但这份协议的意义在哪里呢，包养这种事本身就上不得台面，这份协议就算双方签字画押了，难道还能在某些对簿公堂的场合公诸于世？

    “要签吗？”秦燃依旧端着他那得体的微笑，又轻声问了一句。

    裴景风抬头看他，刚好看到他脖颈后的腺体。

    ——腺体上有一道狰狞的伤疤，那是强制洗掉标记留下的疤痕。

    秦燃洗掉了他在那上面留下的永久标记，却拿着一份没有任何效力的合同过来说要求他每月临时标记他。

    裴景风低声嗤笑，说道，“我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