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往事（下） (第1/3页)

    凌晨。

    高瘦的男人形容狼狈，跌跌撞撞地跑过装潢豪奢的酒店大堂，前台小姐和门童的眼珠子好奇又同情地跟着他跑。

    明光锃亮的灯光和目光几乎在杨戬身上刮下一层皮来，但他没空在乎那些了，光是跑出酒店找到他的摩托就耗尽了他的全部气力。他脱力地趴在带他驶过万里，从灌江口逃到蓬莱的摩托上，贴着熟悉的车身，合上眼，肠道深处的jingye缓缓流出。

    杨戬厌恶地皱眉，还是没睁眼。他宁愿死在这。

    直到孙悟空的电话把他叫醒。

    ……

    杨戬挂断电话，乍惊自己不该在这久呆下去，驾车回了容身处。

    洗澡间内，杨戬站在喷头下，一路上被风吹干的眼泪好像随着氤氲水汽涌了上来。他直直站着，不作任何擦洗，任由水流从头到脚冲刷身体。最终他被冲得站不住了，垮塌下来，抱膝蹲着，像孩子一样抽咽。

    结束一场性事与结束一段感情，通常情况下，前者是慵懒餍足的，后者是撕心裂肺的，而当二者结合……杨戬只觉身心俱疲，通体发冷——第一次交付出去的真心被人掐在掌中蹂躏，挤出炙热血液，让空荡荡的心脏格外冰冷。

    朦胧泪眼间，回忆兀自流淌，中秋月下孙悟空的满腔深情，家常便饭似的蜜语甜言，夕阳下温暖的金发……最后化为行政套房里放荡的男人，他残忍地看着他在陌生男人胯下雌伏，评价一件物品般评价他的身体，把腥臭的jingye灌进他的嘴巴……

    杨戬一阵反胃，扑跪到马桶边抱着马桶呕得撕心裂肺，呕出混着jingye的晚餐还不够，直到胃里空荡荡，吐出苦涩的胆汁，杨戬才将将停下。

    曾经精致美味的餐点，如今皆成了马桶里不堪入目的秽物，被冲进下水道。正如二人的感情。

    杨戬草草把自己刷洗干净，倒上床，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第二天，他便发起了高烧。

    数小时的轮jianian，无套内射，加上吹风受寒和感情打击，饶是杨戬身强体壮，也遭不住这罪。

    杨戬躺在床上近乎昏迷，若不是偶尔一睁眼瞥见天光渐明渐暗，他几乎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晚上他撑着起来喝了些凉白开，接着倒头昏睡。

    高烧很难捱，但杨戬并非真的起不了床，只是潜意识地用睡眠麻痹自己，修复伤口。

    及至第三日，杨戬的烧略略退去，席卷而来的饥饿感比头晕脑热更为致命。他不得不外出觅食了。

    他没选择开车——他这副虚弱的躯体，数百斤的机车要是翻了，怕是连扶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杨戬在便利店买了一袋子泡面和面包，手上拎着一袋，嘴上小口啃着一个，慢吞吞往出租屋挪。

    为了方便保管和养护摩托，杨戬租下了一间城中村民的平房。平房位于老城区，老房子左一栋右一栋地野蛮生长，回去免不了穿过些弯弯绕绕的街巷胡同。

    胡同里有流窜的流浪狗群，平时不常见，见到了，杨戬也只是远远瞥一眼，走开。狗记得住喂过它的人，杨戬自己也是个吃了上顿琢磨下顿的，便不敢给予那些狗儿希望。他承担不起。

    今天杨戬照常走过胡同，瞥见狗群，面不改色往出租屋走。

    好像不太对。

    ——狗群里混入了异类。

    杨戬扭头又瞥了一眼。这一瞥可把他惊着了。

    狗群里混了个小孩儿，脏了吧唧一个五六岁的毛孩子叼着一个包子，身边围了一群狗。双方斗得难舍难分，狗往孩子身上扑，企图夺走吃食，那孩子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张牙舞爪回退身前的狗，揪住机会还咬了口包子。

    狗娃娃内部斗争没人在乎，但是人娃娃和狗娃娃相争，杨戬说什么也不能坐视不管了。

    一米九几的大男人往前一站，随便喝两嗓子，狗群便怏怏散开。小孩跟流浪狗似的，受了惊，嘴里的包子掉地上被狗捡走了。

    不过这孩子比狗机灵点，没跟狗一块儿逃了，而是把馋虫的目光转向杨戬嘴里的面包，直勾勾盯着看。

    杨戬：“你想要？”

    他把半个面包递给小孩。小孩抢过去三两口吞完了，蹲在地上眨巴眨巴地看着杨戬，哈喇子都流出来了。

    “看来是饿坏了。”杨戬从袋子里掏出个面包拆封给小孩。

    小孩狼吞虎咽地吃完，用脑袋蹭了蹭杨戬的腿，手脚并用抱住小腿，亮晶晶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杨戬。模样憨傻，像极了一只小动物。

    杨戬露出了这两天以来第一个笑容。

    他抚摸孩子乱蓬蓬的头毛：“你是不是没有家？我带你回家，好吗？”

    毛孩子就这样被带回出租屋养起来。

    捡流浪孩子与捡流浪猫狗没什么不同，新成员的到来，会给主人家带来无穷无尽的忙碌，前者尤甚。

    终日奔波忙碌让杨戬无暇去伤怀失恋的痛，小孩带来的温暖暂时糊住了心上的缺口。心病得到疗愈，身体也很快恢复康健。

    “嗷呜～嗷嗷——嗷～”

    杨戬没养过人类幼崽，小时候在灌江口倒是养过条狗，便大大咧咧地把小孩当狗养，因为小孩爱笑，爱“嗷嗷”叫，直接给人起名“敖笑”，端的是简单粗暴。

    不过杨戬在养孩子上再马虎，与敖笑同住一个屋檐的数周之后，终于发现这孩子的不对劲了。

    那天，敖笑破坏了他的坐骑Heliosemp400，用牙，用手指，给能拆的零件五马分尸，车漆挠得花里胡哨，钢丝轮毂都折了一条，钢丝崩出来崩了敖笑一脸血。

    这绝不是一般孩子能做出的事。

    杨戬忙不迭带敖笑上医院，外科医生给小孩治了伤，听了事情原委，又建议杨戬带他上临床心理科看看。

    临床心理科主治医师推了推眼镜，打量面前容貌不俗的男人和一脸绷带傻笑的小孩：“孩子什么情况？”

    “他不会说话，平时只会‘嗷嗷’地喊。叫他的名字他会应，我说的话他能听懂一小半儿，我猜。昨天他拆了辆摩托，我看到的时候就这样了。”杨戬出示遍体鳞伤的摩托和满脸花糊糊仍在大笑的敖笑。

    “最近受了什么刺激没有？”

    “这几周没有，行为正常。之前不知道，他是我上个月在狗群里捡到的。”

    医生同敖笑做了些互动，之后面色凝重地说：“也许是先天性的精神疾病，长期不与人交流导致语言功能缺失。我给他初步诊断为儿童躁狂症和自闭症，具体诊断和治疗需要做进一步的检查。鉴于他的不稳定性和破坏性，我建议您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