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景」溺于深海（已修） (第1/3页)

    6月7日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

    尽管森川反对，我依然更乐意用“他”来称呼这美丽的非人之物。这孩子真的太像人类了。

    我给他取名“Zero”。

    “啊，诸伏博士！”

    新建成的“0”号实验基地内，年轻的新人研究员怀里抱着资料，慌慌张张地为他让开道路。诸伏景光笑着点了点头，拍了拍小研究员的肩膀，快步走向自己的目的地。

    放上表明身份的磁卡，输入密码，接着是指纹识别和虹膜识别。机械转动发出轻微的轰鸣声，他失态地闪身挤进门，黑发向后扬起弧度。

    诸伏走得有些气喘，但这丝毫不影响他此刻的心情。他欣喜地看着位于实验室正中央的巨大玻璃水箱，眼神近乎痴迷。

    整个水箱内部造景仿造真实海底生态搭建，他们仔细研究了捕获“0”号实验体的海域，最终选择了这样的方案——色泽艳丽的珊瑚礁错落有致地安放在细白的海底砂石之上，旁边的是巨大的暗色岩石搭建成的栖息巢xue。而他此行的目的，正小心翼翼地从xue口探出脑袋四处张望，透过珊瑚礁的缝隙去看外面走动的异族生物。

    那是个孩子——如阳光般温暖灿烂的金发，漂亮的紫水晶一样的灰紫眼瞳灵动地、滴溜溜地转动，看起来很活泼，现在缩在洞xue内大概是因为陌生环境和被捕获时的惊吓。他精致的小脸上满是忐忑不安的神色，触手不安地拍打沙砾，扬起一小片细碎的砂石。

    诸伏站在水箱边，静静地看着这小小的、美丽的非人之物。

    “看起来可真像人类。”

    另一名穿着研究所制服的男人悄然站在诸伏身边，语气玩味，“人类的形体可不是为了适应海水而进化出来的。这种生物简直比童话还要充满幻想色彩。海洋，很神奇吧？”

    “他有名字吗？”诸伏问。那个小小的金发男孩此刻已经看向了他，正怯怯地、好奇地打量着这个男人。诸伏微笑着与男孩对视，指尖轻轻向男孩的方向点了点，隔着玻璃与海水，回应他伸出的触腕。

    “‘他’？”森川挑了挑眉，“得了诸伏，这又不是个人类小孩。你可不是那些幼稚的小朋友，别对实验体灌注太多情感……非要说的话，他叫‘0号’。”

    诸伏皱起眉，“这听起来不像是个名字。”

    “他本来就没有名字。”森川无奈耸肩，“好吧，反正0号的后续研究要交给你，你随便给他取个名字不就行了？”

    黑发的研究员叹了口气。他抚摸上冰凉的玻璃，与那双灰紫色的眼睛四目相对。

    “我其实不会取名字啊……”

    “嗯，既然你是‘0’号……那，叫你‘Zero’好了。”

    海族男孩仰起脸，瞳中倒映着人类青年的身影。

    6月18日

    Zero的成长速度非常惊人。

    短短十天时间，他已经学会了他的名字，大部分日常使用的基础词汇，以及……我的名字。

    当他对我露出笑容，从水箱里探出头来叫我“Hiro”的时候，我总觉得幸福。

    一颗心似乎被浸泡在温水里。虽然森川一再劝我不要对Zero灌注太多感情，但我现在有点明白，为什么他在谈起自己女儿的时候会露出那种表情了。

    7月21日

    我总是忍不住打开水箱。这不是我应该犯的错误，但，好吧，我只是想让Zero呼吸一下空气，尽管我知道他其实是海洋生物。

    原谅我，Zero真的太像人类了。

    但是他很乖，真的很乖。我试着把他从水中抱出来，他只是有些不安地挣动了一下，就乖乖地缩在我怀里好奇地看来看去。

    天使。

    8月3日

    Zero问我，为什么我们长得不一样。

    这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我说，因为我是人类，而Zero不是。

    他又问，“那我是什么？”

    我本来想说他是海妖，但没能说出口。

    这只是我基于人类视角对这种类型的海洋生物所下的定义，尽管人类总是这样称呼Zero的族群。但，所谓的“海妖”是如何称呼自己的呢？

    Zero不是一条鱼，也不是一只猫，他是生于海洋的智慧生物。如果不是被人类抓住，他应该生活在自己的族群里，学习他应该学习的知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生活在小小的水箱里，供人类研究。

    Zero似乎看出了我的心事重重。他用触手拍了拍我的手背，小心翼翼地向我道歉。我摇了摇头，说：“是我应该向Zero道歉。”

    “可是Hiro什么都没做错呀？”

    就是因为我什么都没做错。

    我只是做了身为研究者应该做的事情，这就是我最对不起Zero的一点。

    10月13日

    偷偷带Zero去看了星星。

    原谅我吧，我又没有带珍贵的实验体离开实验基地！都是Zero太可爱的错！

    但是，谁能拒绝一只拽着你的袖口向你撒娇的小海妖呢？

    我抱着Zero，Zero抱着我的手。我们坐在实验基地的楼顶，仰着头一起看星星。

    Zero很喜欢看星星。或者说，他喜欢星星所在的那片无边无际的天空。

    我想起一个说法：天空是另一片深海。

    或许他想家了。

    12月7日

    Zero的成长速度出乎了我们所有人的预料。短短六个月的时间，他就从五六岁的幼儿长成了十七八岁的少年模样。海妖的成长速度都是这样快吗？

    我有些不好的预感，但是Zero还是一如既往的乖巧。

    希望只是预感。

    12月22日

    圣诞节和新年的连假开始了。Zero一直希望能多一些两人独处的时间，所以我没有回家。

    给哥哥打电话道了歉，但哥哥似乎误会了什么。唉，我真的没有谈恋爱啊。

    在即将走出实验室大门时，唐泽忍不住再次回头，看向自己的导师。

    “您真的不回家去吗，老师？”

    诸伏笑着摇摇头，“总要有人留在实验室吧？”

    “但是即使没有人，实验室也能正常运转啊。”年轻的研究员撇了撇嘴，“您是舍不得0号吧？”

    诸伏眨了眨眼，“呀，被你发现了？”

    “真是的——！”

    随着唐泽的离开，整个实验基地只剩下一个人的呼吸声。他走过这条无比熟悉的走廊，脚步声在无人的走廊里显得空阔而寂静。诸伏景光走进深处的实验室，敲了敲水箱的玻璃，“Zero？”

    金发的少年从洞xue中探出头来，惊喜地看着站在水箱外的诸伏：“Hiro！”

    诸伏笑了起来。他爬上通向水箱顶部的梯子，零也跟着他向上游去。他们隔着玻璃与海水对视，诸伏温柔地注视着水中游动的美丽的海妖少年，想，零似乎已经长大了。

    这么说来，是不是该到发情期了？诸伏想，有点不确定。人类对海妖这种生物知之甚少，或许他们像人类一样没有发情期？但总要做好相应准备。唔，如果零真的到发情期了，该怎么办呢？他们并没有找到别的海妖的踪迹，更何况，以零的性格，也不会乐意和自己不熟悉的异性交配的……这样想着，他打开水箱的盖子。

    零从水面探出头来，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诸伏，“他们说最近放假！”

    “嗯，他们都放假了。”诸伏摸了摸零湿漉漉的金发，“所以这几天都只有我和Zero哦。”

    海妖少年似乎更高兴了。触手缠绕上诸伏的手腕，把他的衬衣袖口弄得黏糊糊的。诸伏无奈地笑着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