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晨 (第1/1页)

    早餐店角落挂着的电视机正播送着早安新闻，外头的太yAn被云遮了一半，底下的车子不多，大概十秒钟会经过一辆，汽油烧出的废气悄悄与城市各个角落的空气融合。店家换了新的cH0U油烟机，老板娘和熟络的客人炫耀着，煎着蛋饼和r0U排的铁板上的油烟被很快地排到了天空。

    「各位观众大家早安，今天早上的第一则消息，警消经民众报案在山区发现了支解的r0U块屍T，疑似是人类的躯骸，但由於分解地太过细致，导致警消无法辨认，相关事宜，必须待法医检验後才有结果……」後头的话没有仔细地去听，因为梁外中的早餐送来了，老板娘挡住了他的视线，她将堆着蛋饼和热狗的盘子推到他眼前的桌子上头，其中，尚在和客人聊天的嘴没有停过。

    梁小明看着那沾满油脂的蛋饼上，还有焦了一半的热狗。

    此时他心里面只有两个字：可口。

    梁小明是个国中生，他还是个台美混血儿，只是父母两人都不在台湾照顾他，而是交给台湾的母亲的母亲，也就是外婆来扶养。外婆总会拿着几张板凳，在三合院屋瓦下和三姑六婆聊着天，那时候梁小明正在房间床上玩着扑克牌，那也是外婆教的一种游戏：将鬼牌和画着人相的牌都cH0U掉之後，由五行开始，照着顺序行列每一张扑克牌，三张为一个基准，只要加起来的数字为九、十九、二十九，便能把三张牌cH0U回手中排堆，继续排，直到最後，全部的牌会全部收回手中，然後翻出一张数字为三的牌，可梁小明始终没有翻到过。

    通常混血儿大都在学校是受到欢迎的，可偏偏梁小明他是个特例，他混得特别失败，胖胖的身子，不高的个头，一个大大的鼻子占了脸上绝大部分的面积，而白白的脸庞上长着为数不少的雀斑，卷卷的黑发下，是亚洲人小小的黑眼珠，一嘴的牙齿乱七八糟，可外婆总是鼓励着他，长大了，那口乱牙就会自己排好了，据说，外婆当初也是这样和小明的母亲说的，那时候的小明尚是个强褓之中的婴儿。

    国中的学生，一个狂放的年纪，少了国小生的单纯，少了高中生的含蓄内敛；却具备了国小生的无知，和高中生的藏在心里头的肮脏形容词。

    「像是只骆马。」

    「再肥一点就是河马了。」嘻笑声，这是美术班的学生。

    「我绝对不会走他走过的走廊，我说了两个走耶，呵呵呵……」

    「白痴哦，三个啦。」这是T育班的学生。

    「他的脸好像养了许多细菌，很营养，又被分解的很烂。」

    「我想学校的午餐很不想进到他嘴里吧？」这是资优班的学生。

    小明不想想了，只顾着自己的嘴撕扯着蛋饼和里头的火腿。

    「唉呦，早安阿，帅哥今天吃什麽？」早餐店的老板娘向一个其貌不扬的高中生道早，小明不明白，小明只知道她似乎从未这样称呼过自己。

    嘴角滴落的不是酱油，因为老板娘忘记加，那是过多的油脂，一滴，每一滴，盘踞在瓷盘上的角落，终究，它们交融，成了一道h亮亮的明镜，倒映在镜里头的，面目丑恶，却又居高临下，呼着气的皮孔，磨蹭着饼皮与碎r0U合成物的臼齿。

    「嘿，小林，等会儿上完课要不要去参加礼拜？」

    「学校旁边那栋盖的超大间的基督教堂吗？」

    「对啊，可以吃很多东西哦，尤其是烤J。」

    「不是听说那个教会的人很黑吗？听说连学校旁边那块建地也是强制盖起来的，而且政府也不吭声的样子……」

    「管他的，反正有东西吃，就当作是他们在赎罪好了～」他们边吃边笑，聊天说地，说着学校里某个富二代又换了支最新型的手机。小明听着谈话内容就认出来了，他们不外乎是资优班的学生，如果是T育班的孩子，二话不说就会顺口答应这种能白吃白喝的邀请了，哪里还会深究教会的非议X。

    基督教堂，那只是个分会，梁小明是知道的，外婆也是教会里的会员，外婆曾经带他到教堂里作礼拜，他们总是穿着左黑右白的长袍，怪可疑的，就像是某个祭祀着撒旦的邪教团T。

    这时嘻笑声又传了过来，小明压低着头，让油光照见自己完整的脸颊。

    「嘻嘻，是他耶……」人走远了，不过小明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一班那个丑八怪。」

    老板娘在围兜上擦拭着洗完碗盘的双手，她向着小明走来，看似是要去收拾那两个资优班学生吃剩的餐桌。

    「小明啊，又不上课啦？他们都吃完了捏，等等又迟到。」她掠过小明身旁。

    小明这才抬起了头，看着她蹒跚的脚步，中年肥胖的身躯，充满皱褶的手臂手掌，布满纹路的眼角，老板娘每天似乎都在不断地老去。一手拿起学生已然堆起的碟子，另一手的抹布拭在桌子上头。

    小明想了很久，他想了许久。

    小明冲着老板娘用力的槌击桌面，碗盘与钢叉铿锵出了刺耳的声响，小明狠狠地站了起来，老板娘顿时被这一声吓得转过头来，看着那个身高不到一百六的小男孩。

    淡淡地问了句：「老板娘，为什麽你都不叫我帅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