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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九章 影下无名的回响  (第2/2页)
接着之前的话题,「也守过这样的夜吗?」    「守过,」夜墨说。「港口的夜味道重一些,有盐、旧麻绳、鱼腹和cHa0Sh木头。灯塔的光每隔一段就划一次,划过海,也划过人脸。那光把每个人短暂变成一种像是被框起来的样子,谁想出海,谁想回家,谁站在岸上假装等人,谁其实只是在等自己,不用问,都看得见一点。」    「你那时候也说话吗?」她忽然好奇。    「少说。」夜墨道。「说多了,风就会模仿。」牠停了停,又补一句,「我b较相信步伐。」    「步伐?」    「人心会骗,脚不太会。」牠说。「回家的人,脚跟会先着地;想离开的人,脚尖会先出去;怕的人会让膝盖偷跑,膝盖跑在脚前,这种人容易跌倒;说谎的人,脚腕僵得快。」牠缓缓说着这些观察,彷佛在把一个老本子翻开,里头记的不是字,是人的走路影子。    她听得出神,忽然笑:「那我呢?我走路时是什麽?」    夜墨偏头看她,没有马上答。牠把她过往几个走路的场景在脑中排了一列:在柜屋里,步伐稳,脚靠近木面时会主动放低;在市集,步幅b在柜屋略大,遇到将来会来的东西,右脚会先往前半寸再收回;在病房的走道,脚动之前影子先动,不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牠最後只说:「你走路像在量东西。」    「量什麽?」    「量自己。」牠答。    她不再追问,许多答案听到这里就够了,往里走就会惊动别的沉睡。她把身T往椅背靠去一点,让脊背理解刚刚那句话。夜墨走回柜台,跳上去前,忽然在门槛边停了一息,把爪垫按在那道亮线上,非常轻,几乎没有重量;按完才回身。她看在眼里,像看见有人与老友击掌,门槛原来是牠的老友。    她听懂了,懂得很慢,却安稳。她忽然起身,去壁橱取出一个小包,打开,里面是一枚极细的银针,针尾有圈。她把针递给夜墨。「帮我把陶铃的口再补一针。」    夜墨接过,不问为什麽要牠来做。牠用前爪把碎边固定住,背後的尾巴平平伸展,让身T保持平衡,银针在烛光里一闪一闪,像把光缝进裂缝。牠做得很慢,每过一个小结就停一停,听屋内的声音是否改变。最後一针落下时,陶铃的口子收拢成一个更紧致的圆,没了裂痕,却保留当初破碎後留下的那一丝温柔。她接过,轻轻晃了晃,铃心没有响,她笑:「很好。它还是选择沉默。」    她把铃挂回原处,站定片刻,忽然说:「夜墨,希望有天我能看见真正的你。」    夜墨没有回头,只是把尾巴往自己身上绕了一圈,给这句话一个毯子,不让它受凉。「那就当我是门边的影。」牠说。「影子不需要被定义,影子只要准。」    她没有接「准」这个词,她改说:「影子在晚上最长,白天也还在;你呢,是两种时刻都在的那种。」    夜墨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牠将下巴枕在前爪上,眼睛慢慢合起来一半,恰在那种既能睡也能醒的边界。她在烛前坐下,捡起笔,没有写字,把笔尖在纸面上轻轻点了三下,像三个低语。    「夜墨。」她忽然想起,语气换得很轻,「如果有一天我除了名字,也不记得这里,不记得cH0U屉、不记得秤、不记得你,你会做什麽?」    夜墨没有立刻回。牠把眼睛完全阖上,又在下一息抬起眼皮,像让答案先过一道滤网。「我会去找你走过的路。」牠说。「看哪里有你留的暗号。你不记得,我的脚会记得。」    「我的暗号?」她歪头。    「你每次推cH0U屉,最後都会用指节点一下边缘。」牠道。「那里会亮得b其他地方久一点。你写字前会先把笔尖靠在纸面,不画线,只靠一下;你让风进来的时候,会先把手放在门框上,让温度交换,这些都是你的路标。」    她沉默。被这样看见,竟没有不安,倒像终於穿上了一件合身的外套。「那如果我真的,再也找不到路呢?」她还是问。    夜墨低声答:「那就让巷子绕长一点,拐弯多一点,让你在弯处慢下来,我会看见的。」    她没有说话,把笔收好,把烛火拨小。火光退到最合宜的距离,不刺,也不远。她转过身,看夜墨;夜墨也在看她。两道视线在空气中相抵,没有声音,却把今晚的秩序稳了两分。    「晚安,夜墨。」她先说。    「晚安。」牠回。    她走到门边,把手放在门框上,让皮肤与木头交换温度一息,这才关上内锁。夜更深了,深得巷子把自己的骨头藏进最里面,不再给过客看。cH0U屉墙在黑里立得笔直,某一格在不引人注意的地方微微一亮,那是傍晚寄存的断裂之呼唤,正被一整夜缝合;另一格在更内侧,没有光,却有一种听不见的呼x1。    她把身T安顿在靠椅里,肩膀终於卸下。睡前最後一秒,她在心里轻轻喊了一次「夜墨」——不出声,只让心知道自己在呼唤。牠那边没有反应,或许已睡,或许只是在假寐;可她确信,那个名字像一粒极小的盐落进黑里,黑因此有了味道,不再只是颜sE。    夜墨没有睡,牠把目光贴在黑中那一格没有光的地方,将一串很古旧的音节在心底晾过一次,那是被秩序悄悄收走的名字。牠没有去碰,只在最靠近的地方停住,宛若门边看风。最後,牠把那串音节折成一枚极细的针,悄悄别在自己影子的边缘。明晚或明晨,或许还会用上,不是为牠自己,是为那个准备要学会慢慢回头的人。    夜墨收回视线,把下巴放在前爪上。牠没有说出口的是——在「艾莉西娅的第一天」之前,他确实听见过一个小nV孩喊过名字。那声音乾净、不完整,却b任何完整更坚定。牠把那声音深藏在自己影子的缝隙里,没有告诉任何人。    在心底,夜墨轻声说了一句——    「你不要怕。」    黑暗无言,却像回头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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