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是岸(02) (第1/1页)

    锺时雨先瞪了司机一眼，才慢悠悠地看向她；陈静被他一看就低下头，双眼瞪着正前方的椅背，脸sE却是异常坚定。

    她的嘴巴抿得紧紧的，嘴角还隐隐颤抖，锺时雨却好像没看见一样，不再说话，两人就这麽回到小套房，谁都没有开口。

    临近和姚姊约好的时间，陈静开始做外出的准备，锺时雨发现後问：「你要去哪里？」

    「姚姊请我……少爷去她家吃年夜饭。」因为气氛有些尴尬，陈静便把「我们」改成了「他」，希望这样他会b较乐意一些。

    锺时雨也不表态，那双总带着偏执邪X的眼睛扫了轮椅一眼，坏掉的地方被陈静用胶带缠起来了。

    「毕竟是去人家家里，所以……」她解释，想到别人家作客不方便扶着他到处走，所以才想让他坐轮椅，然後又补了一句：「我跟姚姊说过了，会有水饺。」

    锺时雨看向她，陈静便自觉地垂下脑袋，伸出手要扶他，他却没理会，自行挪了过去。

    到了姚姊家，陈静立刻去厨房帮忙，由於姚姊不会说话，陈静又几乎像个哑巴，整个房子里只有电视的声音。

    等到餐桌上摆满了食物，锺时雨和陈静先行入座，姚姊在厨房待了一会儿，出来时有些激动地对陈静打起手语；锺时雨太习惯了姚姊过往的服侍，这会儿已经开始动筷了，并没有搭理她们。

    姚姊手语打到一半发现陈静没看懂，抓了一旁的纸笔写在纸上，陈静一看，眼里顿时浮现出光芒，但很快又消沉下去。

    「酱油。」锺时雨用筷子敲了敲装水饺的盘子。

    姚姊想起自己忘了，连忙回厨房去准备。

    锺时雨顺势cH0U走陈静手里握着的便条纸看了看，不冷不热地问：「小寇子，你要打工？」

    陈静上午碰见姚姊时，问了她有关工作的事，姚姊在便条纸上写着，让陈静年後跟着她一起上工。

    之所以向姚姊打探工作机会，陈静单纯只是觉得身上快没钱了，吴律师那边暂时又联络不上，而且将来她离开锺时雨後，也得想办法好好活下去……那时候她感觉一切都不算太糟，还有希望，可是在偶然碰上李勤之後，她什麽都不想了。

    被这样一问，她直觉回答：「没钱了，少爷你还要买拐杖……」

    锺时雨似笑非笑，「你觉得爷需要靠你养？」

    陈静怕他因为被瞧不起而发飙，大气不敢吭一声，眼睁睁看着他把纸r0u成团扔进菜渣里，这时姚姊拿着装了酱油的小碟子出来，她连忙心虚地埋头吃起来，但仍注意到尽管他要来酱油，却从头到尾都没动过那盘水饺。

    知道他铁定是对今天所发生的一切感到不痛快，她心里很不踏实，於是餐桌上安静得只有餐具碰撞的声音。

    一顿除夕团圆饭能吃得如此冷清，也真是彻底罔顾「团圆饭」的意义了。

    饭後，姚姊顺势邀请他们住一晚。

    锺时雨没有拒绝，因为轮椅在来时搬上计程车时，座椅的部分就有点松脱了，到了姚姊家基本上寿终正寝，这个时间又难叫到计程车，留下来住一晚，才不至於让陈静辛辛苦苦把弄他回去。

    陈静自然是以锺时雨马首是瞻，於是他们在姚姊nV儿的房间里留宿。姚姊本来安排陈静和自己同房，但陈静怕锺时雨半夜要上厕所不方便。

    房间里只有一张单人床，姚姊另外帮她准备了一张行军床，怕她会冷，还多铺了一床棉被。

    陈静在小套房里睡沙发也睡了两个多月，行军床对她来说算是很好的待遇了。

    房间里没有电视，於是两人洗漱过後，早早歇了，关灯时她瞄向书桌上的闹钟，还没过十一点。

    躺了一会儿，她睡不着，睁着眼出神，不停想着李勤之有没有看到她，她逃跑的方式太蹩脚，一个劲儿埋头往前乱跑，甚至都没敢回头确认他有没有追上来，如果明天李勤之就出现在小套房门前怎麽办？

    思及此，陈静浑身发冷，却没发现自己整具身躯都在发抖，抖得连行军床都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锺时雨倒是听见了，一双眼b黑洞洞的房里还要更深幽。

    她今天就没有正常过，一整天都心神不宁，什麽事都做不好。她在计程车上反驳他时，他讽刺地想，她就是个不识好歹的，他忍让她是因为她替他做了很多，可没准她用那种语气跟他说话，但是又想到她的失常，是早从她冲进诊间那一刻就开始了，於是就没跟她计较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头传来鞭Pa0声，陈静太过专注於烦恼，便被吓到。

    她稍有动静，锺时雨就扭头看向她。

    几个星期以来她都没睡好，大概是因为他半夜如厕都一定要靠她搀扶到厕所，才扰得她睡眠品质不佳，所以他也想尽快重新站起来，靠自己的腿行走。

    锺时雨m0了m0自己的腿，觉得离那天也不远了。

    现在他最想知道的是今天他在国术馆接受推拿时，她在外头到底经历过什麽？该不会又遇上梁学林了？

    「新年了，小寇子不跟我说声新年快乐？」

    陈静没想到他还没睡，顺着他的话说：「少爷，新年快乐。」

    锺时雨颇不以为然：「你够没诚意的啊，不懂得自己变通换句新的？」

    她顿了下，「……恭喜发财。」

    「……」

    锺时雨不怎麽有耐X跟人拐弯，却有种感觉，如果直接问她，她肯定不会回答。

    於是他漫不经心地问：「小寇子，大过年的，新年有啥愿望说来给爷听听。」

    陈静从没想过他会问她这种问题，居然认真想了想，回答：「用健保卡看医生。」

    锺时雨沉默了，却没有嘲笑她，缓缓道：「你是卖火柴的小nV孩？许愿要不要那麽实际？」

    「……」陈静m0m0後脑勺。

    或者说──她希望有一天能够不用惧怕任何人的追捕，大大方方，光明正大地走在路上。

    锺时雨半晌等不到回应，倒是等来了浅浅的呼x1声。

    窗外已经恢复平静，聆听着她平稳的呼x1，他嘴角g了g，也阖上眼。

    夜半，断断续续的梦呓扰得他清醒过来，锺时雨瞪着天花板听了一会儿，她也没消停的意思，便从床上坐起，发现她不知何时从行军床滚落地板。

    这都作了什麽梦，怎麽会摔了也不醒？他皱眉，想站起身，身T却不听使唤，他静坐了片刻，酝酿着又试了一次，这次站起来了，但没能维持太久，又跌回床上……

    连续跌坐了几次，正当他想着或许不该太心急时，听见了疑似啜泣的声音。

    锺时雨眯起眼，想在黑暗中看清楚她是否真的哭了？

    以前他和安放还拿她会不会哭这件事赌过，她甚至得靠弄伤自己的疼痛，来让自己看起来像是哭了，那要坠不坠的眼泪，他现在想起来都还觉得可笑。

    但他真没见陈静哭过，一次也没有。

    「小寇子，起来。」他说。她离他的脚尖不过十几公分的距离，他却连伸腿把她踹醒都办不到。

    地上那团人影依旧在梦里，持续发出细微的cH0U泣和梦呓。

    他太yAnx上的青筋迸了迸，改口：「陈静，给我起来。」

    人影忽然噤声，锺时雨以为她醒了，又说了一次，「回床上去。」

    人影无动於衷。

    「陈静──」他刚开口，一句充满压抑的求饶划过耳间。

    「哥……不要了……」

    他不再出声，静静瞅着看不清面容的她，所有残暴缓缓凝聚在了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