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第1/1页)

    我闭起一边的眼睛，双手以食指和拇指做出像相机对焦般的动作，对着眼前的男孩，男孩发现我的动作後露出不悦的神情，我还来不及把手放下，头就被打了一下。

    「白于然！你在做什麽？」mama瞪了我一眼，要我别再胡闹，我无奈地耸肩，再次看向前方刚才的那名男孩。

    他穿着医院提供的病服，面sE有些苍白，手上包裹着石膏，正和他的家人待在交谊厅看电视。

    好啦，我确实有点没礼貌，没事对着素昧平生的人假装拍照，更别说对方还是一个受了伤的小弟弟。

    但是，在医院里面很无聊啊！

    我讨厌医院内的味道、讨厌明亮的白花花地板、讨厌来来去去的病患、讨厌这里散发的气息。

    「而且我又不认识他……」我低声抱怨，又被mama瞪了一眼。

    她转回头皱着眉，继续和远到不能再远的远房亲戚聊着千篇一律的话题。

    「好几年了……我怀着这样的心愿多少年，我是不是该放手了……」我们的远亲阿娟姨哭着，而mama伸手轻拍她的肩膀。

    「我不是一个好mama，我为了自己，自私地拉长他的痛苦，不让他解脱。」阿娟姨悲痛万分，而我只是在一边心不在焉地卷着头发。

    不是我冷血，只是一模一样的状况每几个月就会上演一次。

    我和爸妈会千里迢迢来到这间乡下医院，探望一位我根本不认识的远房亲戚，他躺在病床上多年，仅仅依靠仪器维持生命，已经呈现植物人状态将近十年了。

    这个地方充斥着等Si的绝望，充满了生者的执念，眼前的一切全是我这个年纪不该感受到的残酷现实。

    唉唉，所以我才讨厌医院呀！

    「阿娟呀，你那个药也别再吃了。」mama看向一旁桌上的罐子。

    「我哪能不吃啊，我心力交瘁啊。」阿娟姨捶着心口。

    我用嘴型对爸爸表示我要去中庭晃晃，他摆摆手要我赶快离开，毕竟不懂得看脸sE的我继续待在这边，只会徒增mama的怒气。

    起身往医院外走去，视野顿时开阔起来，感受着周遭的鸟语花香，我深x1一口气，拿出手机打了电话给我的好友。

    「哇，白于然，你今天不是去探病吗？怎麽有空打来？」林可筑一接起就这麽说。

    「哎唷，别提了，这真的很无聊，我不知道大老远来看一个我根本不认识的人做什麽。」我一PGU坐在旁边的长椅上。

    「不是你的亲戚吗？怎麽说不认识。」林可筑语带疑惑。

    「我之前说过，人家是远房亲戚，远到可以结婚生小孩都没问题的那种远。」虽然她看不到，我还是摆摆手。

    「这样g麽还要去呀！」林可筑在电话那头怪叫。

    「就是说！一年里有好几次都要大老远来中部看一个陌生人，然後听那个阿娟姨一直讲她小孩十年前发生意外，现在变成植物人怎样怎样的，我爸妈还得安慰她，真的很烦耶。」

    刚开始我当然也会觉得难过，就算是陌生人，仍旧会因为对方的悲惨遭遇而感受到人生的无常，可是这十年来不断面对重复的场景，真的会疲乏。

    况且，这麽说虽然很现实，那毕竟不是我的亲人。

    「人家也只是希望儿子清醒呀。」林可筑说得很有同理心，却打了个哈欠。

    「我认为让昏迷不醒的人早早离开才是解脱，无论是对阿娟姨还是病床上的人而言都一样。」我下意识耸耸肩。

    「反正一年也没几次，而且探视完以後，你们家不是还会顺便去玩吗？也算小旅行呀。」林可筑凡事总往好的方向想。

    「反正我就是不想来来医院，就是不想感受到这边的Si亡气息啦。」

    「Si亡气息，你这什麽中二说法啦！」林可筑哈哈大笑，我也跟着笑了。

    我现在可是花样年华的十七岁，假日应该要和朋友一起出去玩或参加社团活动，怎麽会跟家人大老远来医院这种没生命力的地方呢。

    我叹气，「不说了，等我回去再一起去看电影吧。」

    「好呀，不过我等等就准备要去看电影了。」她贼贼地笑，在我的咒骂声中挂断了电话。

    结束通话，我才发现LINE居然有二十几则未读讯息，还有几通爸爸取消的通话要求，一点开都是叫我快回去医院，准备要离开了。

    我赶紧从椅子上跳起来，一路跑回了病房所在的楼层。

    「我肚子很痛，拉肚子啦。」面对mama的瞪视，我心虚地扯谎，这个瘪脚的理由想当然不会被采信，所幸mama也没打算追究。

    「我们会再过来。」mama对阿娟姨说，我也跟着朝阿娟姨颔首。

    「谢谢你们，连孩子的爸都离去了，只有你们这些年来……」阿娟姨又哽咽起来。

    我往阿娟姨的孩子所在的病床看去，那里躺着一个全身cHa管的成年人，我记得第一次来的时候，对方还是个少年。或许是由於长期躺卧营养不良，他的身躯十分瘦弱，皮肤也显得缺乏光泽。

    旁边还有另一张病床，那里总是拉起帘子，仅听得到仪器传来的滴滴声响，代表着生命犹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