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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13 (第4/5页)

多久之前,她才不过是个有时关节痛有时胃痛的”年轻人”,在不知不觉间,她竟然就这样”老去”,身T渐渐出现”重大疾病”的徵兆,这不禁让她觉得感慨,不习惯,也很难接受.

    而人到中年,还伴随另一种更让人不忍,不能接受的事,就是父母老去,和辞世.

    大学时她暑假不回台湾,到处去玩,等到开始工作,休假日很少时,才忽然发现,父母一年一年的老去,每一次说再见,看不见的泪水总是淹没她的心.爸爸在可伊两岁时脑溢血过逝,同年mama发现r癌,当时她感到的惊骇远大过於爸爸过逝;她明白人生终需一别,但是,究竟要受到多少苦难和折磨才”别”得了?这种恐惧时时盘踞在心头,很多时候,她想她其实并不企求mama”长命百岁”,但只求善良端厚的mama不要受到疾病的磨难.

    有幸mama的手术成功,预後也很好,而安然渡过了五年的关卡.但是在五年时,她不禁在心里挫着想,那然後呢?

    像她这样的海外游子,最可怕的噩梦是午夜电话铃声,而那天,就是清晨五点电话响起.

    听到电话铃响,她和御天两人都各自从床上滚下来扑去电话边.结果,打来的是她jiejie.

    mama在两三年前被医生发现她脑子里有个血管瘤,以mama的年纪,医生说不要做任何处理,小心跟它共存.NN晚年跟他们住在一起,到八十五岁时在睡梦中过逝,那时mama说,真是羡慕NN,希望将来自己也能这样.jiejie打电话来说mama脑血管瘤破裂,医生觉得没有什麽希望,所以jiejie已经飞回台湾了.

    她握着电话的手冰冷,但是心里却异常的平静;如果就这样的话,那麽,mama的”希望”离实现算是非常接近了.

    那是一月底,离过年只有两天;住在这种离台湾飞行加转机超过二十四小时的地方,所有的人都心知肚明,对她来说,”见最後一面”是非常难达成的,而在冬天,还有另一个困难,就是要往亚洲飞,她要不得飞到纽约,从那里直飞台北,或飞到芝加哥,华盛顿,飞日本再转机台湾,再就是飞到加州,然後直飞台湾.那些天美东大风雪,东岸机场关闭,碰到过年,如果飞西岸,也没有机位从西岸到台湾,她在佛州等了三天,终於等到机位,开始往台湾启程.

    但是,mama在她还在飞机上时就撒手人寰,从血管瘤破裂到离开,总共没有超过三天;後来她问医生,医生说这种突然破裂马上昏迷的情况,mama是没有受什麽苦的.

    终於,她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爸妈两人都没有在这条路上受太多苦,他们是这麽Ai自己的小孩,连最後这一程,都没有让孩子心碎,骇怕,而离开得这麽乾脆,洒脱.

    在父母这棵大树边的小苗,终於在这一刻,她知道今後再也没有大树的蔽荫.现在,她已经无父,也无母了.

    她的眼泪,簌簌的流了下来.

    过年那几天,台北市是离奇的Y冷,寒冻,每天下不完的细雨,空气里都是霉尘的味道.她和jiejie对丧葬的礼节都不清楚,所以就照六年前给爸爸办的那样准备.头七那天她也Ga0不清是那里来的几位师姐在二殡帮忙念经,一间小小的颂经室坐了四位师姐和她姐妹两人,里面烧的香和陈腐的空气让她不能呼x1,所以她伸手开了身後的窗子.一位师姐从瞪她,到用手指来指去,她完全不知道师姐要g什麽,终於师姐在经文中夹杂骂声,叫她把窗户关起来因为她会冷…没完没了念不完的经,时差之下她觉得一切都虚幻如袅袅烟雾.好不容易法事做完,她觉得已经饿到头晕,跟jiejie两人一辆计程车直放东区,走进”橘sE”开了一个大火锅,在那香馔的好滋味入口时,她忽然想到,已经不在世的mama,不会再嚐到这些,不会看到天上的乌云或夕yAn,不会被连续剧和综艺节目逗笑,不会冷不会热不被风吹不再撑雨伞不用换衣服不再见到她的朋友们….,也不会再看到她.

    她落脚mama家;从她离家後爸妈没有搬过家,那个房子里只有人搬出去但没有人再搬进来,所以她的房间一直都在,直到越佣进门,就用了她那间.jiejie仍然保有自己的房子,但过来陪她住,睡在以前她自己的房间,那她,就睡在mama的床上.越佣把床单枕头套都换过了,但是,当她躺下後,这个床,这整个房间,仍然淡淡的散发着mama的气息,那令她感到幸福,被Ai的味道.

    不论对事情有多少留恋和不舍,所有该做的事都得要做,尤其她们时间有限.丧事办完後,她们每天都在家里整理东西,一个呆了二十几年的房子,回忆有几百磅重.她们从早做到晚,被mama调教得超好的越佣三餐准时给她们吃mama味.她们两人都得要离开台湾回去工作,所以得要请个会计师帮忙,临时也不知道要找谁,而在御天那超过百位的表亲里,有一个表哥是会计师也有房屋仲介的执照,於是就一切委托给表哥,请他处理遗产和把这栋房子卖了.

    然後,她就回美国来了.上班,家务,日子一切如常的过,好像什麽都没有变.於是,她终於感觉到,父母对她们的仁慈,是陪伴她们过到就算没有自己,她们的太yAn仍然会在东边升起,一样能够在自己的生活中顺利运转;不再对他们的存在有需求,就是他们离开的时候,没有失亲的恐慌,只有美好的回忆,这种完美无缝的衔接,实在是一种非常很离奇的感觉.

    这样的感觉,让她想到黎.

         

    回到美国来,生活上一切都回归正轨後,她开始慢慢整理从台湾带回来的东西;航空公司对行李限重严格,她能带的也只是一些非常有纪念价值的东西,其中最重要的,是一些手札,行事历…等等.

    mama没有像她一样写长篇大论的”日记”,但是也不光是写得yAn春”计程车一百元””心脏科医生十五号”….之类的,而有时会写几行纪录当天的事;翻阅几篇之後,她发现,mama写的内容,很多都是感谢,谢天在她叫到计程车後才开始下大雨,谢菜场杨mama帮她准备椅子可以歇脚再继续采买,谢医生仔细听她讲话,在百忙之中仍然对她有耐心,谢护士cH0U血的技术很好,对她很和善,谢越佣很聪明,教她做什麽一遍就会….

    看到mama写这些,她不禁微笑了,这,真的是我的mama;从小mama教她们,不要把生活里的好事当成理所当然,就算是再小的事,也要心怀感激.mama一直到老都这样身T力行,所以她一生心境温暖,生活快乐.

    这让她想到,她们有寄讣闻给mama的朋友们,但是曾经照顾过mama的医生们却不会知道为什麽这个病人凭空消失了.有几位医生,她知道是从爸爸还在时就固定去见他们,在爸爸过逝後,mama有说过这些医生在健保门诊人山人海的情况下,还花时间对她善意安慰.

    於是,她觉得应该要写卡片给这几位医生,谢谢他们多年对她爸妈的看顾,同时,也代mama向他们道别.

    在心怀诚挚的感谢写下一张一张的卡片时,她不禁想到黎.

    四年了;她持着笔的手支着下巴,抬眼再算一次–真的是四年了,距离她开脑手术竟然已经过了四个春夏秋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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