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千山暮雪 (第2/3页)

在废墟生出花，杨戬的天地中，从此芬芳馥郁、五彩斑斓。

    ……

    “真君老爷，这就是你的心魔？你的经历可真是丰富多彩啊，连亲外甥都能爱上，你可真是与众不同。”

    万化阵包罗万象，飞沙走石，偌大的阵法中只有杨戬和蠪蛭兽群头领——覃醐二人，此阵亦如其名，千变万化，高深莫测，阵内宛若铜墙铁壁，利用五行之力削人气运、拜其元神。内置三聚铜花鼎，同时放出风火雷电，疾风呼啸能将万物连根拔起，熊熊烈火能将人烧成灰烬，源源不断的雷电从顶端劈下，可将人打得皮开rou绽，且入此阵者法力会受到压制，只能发挥出平时的三成功力。周围立了一圈百尺高的铜镜，镜中虚实相生，变幻无形，这镜子能照到阵中人的过往心魔，倘若此人意志不坚定，便会被铜镜吸进去，不消半个时辰就会化为血水。

    不久前，杨戬率哮天犬、梅山兄弟与天兵来到天息山讨伐蠪蛭兽群，大军势如破竹，杀得兽群节节败退，直到蠪蛭族人摆出万化阵，覃醐坐镇正中，阻了大军去路，杨戬自行进阵破之。阵中须臾之间四季交替，暗流涌动杀机迸溅，覃醐的狞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扰人心神。

    霎时间，汹涌澎湃的雷火从顶端灌下，杨戬闪身躲过，可迎接他的是接二连三的击打，狂风迷雾混淆方向，刺耳乐声掩盖雷鸣，他的法力又受到压制，纵使再怎样神通广大，也难免会被钻空子，因而双手受到火灼，后背遭到雷击，打得银铠破损，衣下肤rou焦黑如土，那将他笼在其间的铜镜，趁虚而入映照出他的过往，显现出他深埋心底的痛苦与执念，若不是及时整理思绪，倒真要一发不可收拾了。

    杨戬一手攥握三尖两刃刀，鲜血顺着腕骨淌进臂膀里，听了覃醐的话，他不怒反笑，“你既然知道了，看来我是留你不得了。”

    覃醐嘲讽大笑，“真君，您确实法力无边，可您也别过于自信，想用三成功力破这万化阵，如来佛祖来了都无济于事！”

    “若我死了，此阵岂非不攻自破？”

    覃醐满腹疑惑：“你什么意思？”

    “拉你陪葬的意思。”杨戬目光一厉，话音未落便飞身上前，横刀往三聚铜花鼎上端扫去，三尖两刃刀加上他吸引来的雷火威力无穷，一时间电闪雷鸣，覃醐的身体自铜鼎上显现出来，长兵刺穿他的心脏，其中蕴含的法力，哪怕仅有三成都能让他魂魄煎熬，痛苦不已。

    覃醐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暴露的，他震惊地看着胸口漆黑硕大的血窟窿，道：“你毁了三聚铜花鼎，你也会死……”

    “置之死地而后生，你不必为我担心。”

    三尖两刃刀飞速翻转，将覃醐打得魂飞魄散，与此同时，三聚铜花鼎因主体死亡而破碎，碎片凝聚成万千箭矢朝杨戬射去。霎时间阵法幻灭，天地归于平静，蠪蛭兽族被绞杀殆尽，尸体铺满山野，鲜血混合着泥浆和冰雪流进汝水，染就赤赭之色。

    折戟沉沙，满目萧索。

    兵将面面相觑，明明阵法已破，四下观之却不见杨戬身影，不免心中焦急。

    哮天犬茫然四顾，运用天地无极万里追踪之法也找不到其踪迹，“这是怎么回事？！主人呢？！”

    姚公麟脑袋“嗡”的一声，“二爷……不会是以身祭阵了吧？”

    “什么？！”直健一把攥住他胳膊，吼道：“怎么可能？！”

    “别说了！快找人！”

    康安裕点一二天兵去瑶池报信，其余人留在天息山找人，一行人从早找到晚，从山脚找到山顶，可都无济于事，白茫茫天地间，根本没有杨戬的身影，直到黎明破晓，天边泛起鱼肚白，积雪不似起初松软，变得僵硬如铁，众人仍旧一无所获，急得焦头烂额，哮天犬哭红了眼睛，在死人堆里嗅来嗅去。没过多久，就在众人打算放弃时，打云头上降落一人，梅山兄弟看到他，反应了好久才认出这是何人，这是沉香，难怪他们认不出来，他现在完全就是个血人，从头到脚都是凝固成结的血块，混杂着未干的雪水和黄沙，身上没一处好rou，下颚尚在滴血，唯独那双泪眼还是清澈的。

    沉香才从漠北得胜归来，听到噩耗便即刻奔赴下界，迎接他的是血流成河的战场和一望无际的山峦，这里的风比漠北的还冷几分，满目疮痍，见之生悸。

    “沉……沉香？”康安裕不确定地问道。

    沉香大步流星地跑到康安裕跟前，扯着他的手臂问道：“康叔叔，舅舅呢？！”

    康安裕嗫嚅着嘴唇欲言又止，神情飘忽着，显然是有难言之隐。时至今日，沉香已经不再吃长辈这套，他当即头也不回地抛下众人，冲进尸海里翻找，他掀开堆垒在一起的尸体，弄得满手血污，他哭着喊舅舅，泪水滴进雪不是雪土不是土的地里，也将他脏污的脸晕染成花，叔伯在一旁劝阻，他不听，他怎么会听呢，旁人说他的舅舅丧命于此，他不信，他的舅舅无所不能，怎会败在区区万化阵下。

    他还要告诉舅舅，他又打了胜仗。

    “舅舅！舅舅！”悲切的哭号回荡在山间，他的十指都挖出了血，指甲外翻，血rou黏土。

    “轰——”就在众人一筹莫展，大的找不到小的劝不住时，一阵铿锵轰鸣响彻山巅，天地被一团红雾掩盖形成方圆数里的血圈，众人被这光芒照得睁不开眼，直到这笼罩在乾坤之间的红雾逐渐消逝，他们能够清楚地看到，原本阵法所置的空地上，杨戬脱力垂首跪在此处，衣袂与鬈发翻飞在风中，浑身上下插满了箭矢，箭镞上的血蜿蜒向下，一支箭穿过咽喉从后颈顶出，一支箭穿过阙庭天眼从后脑顶出，裸露在外的肌肤鲜血淋漓。

    万箭穿心，死生不明。

    沉香哆嗦着双唇和四肢，两眼挟着泪颤抖不休，张开嘴想叫却叫不出声，只有刺骨的寒意涌入脏腑，他踉跄着起身，膝盖不住地发软，急火攻心之下喷出一大口浓血，旁边又有人来扶他，他一把将其推开，慌不择路地朝杨戬跑去，极度的震惊与悲痛让他浑身瘫软无力，才跑一步便摔倒在地，未愈合的伤口撕裂地更大更深，他连滚带爬、手脚并用地来到杨戬面前，在雪地上拖出一道明显的血痕，旁人不敢靠近，连哮天犬也是如此。

    “舅……舅舅……”沉香泪如雨下，哽咽着唤他，又小心翼翼地捧起他的脸，胡乱抹去他脸上的血痕。

    出乎意料的，本该气绝身亡的杨戬竟有了微弱的呼吸，眼睑也在血痂中艰难又缓慢地抬起，他看到沉香，神色明显一痛，目光不知该在他身上哪处伤上停留，他的喉咙被刺穿，几乎说不出话来，只能忍着疼痛强行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