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谁是你爸爸 (第1/1页)

    昏暗的路灯，飞虫环绕，角落里堆着几只垃圾桶，看起来很久没清理，垃圾堆满在桶外，臭气熏天。

    一个瘦削的身影在垃圾堆里来回，已经入秋，这个人还穿着夏天的短袖裤，衣服脏得不像样，露出的肌肤青一块紫一块。他眼下乌黑，面色蜡黄，一幅营养不良的样子，再仔细一看，这其实是一个十来岁的孩子。

    雨打在结垢的垃圾桶上，溅起的水滴迷了他的眼，他抬起手臂往眼睛上一抹，又埋头翻找，好饿，要吃东西，他想。

    脏兮兮的手在更脏的垃圾堆里掏来掏去，苍蝇落在他的手上，他甩了甩手，抓起旁边的塑料袋，像倒宝贝似的将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儿的倒出来，腐烂的果皮、发霉的面包、被啃了一半的骨头……他挑挑选选，把能吃的东西都抓在手上。雨越下越大，和他一样依附垃圾生存的臭虫都归了巢xue。他已经湿透了，雨水和污水交织着从身下蔓延，像一张巨大混沌的网。

    身后有脚步声逐渐靠近，一个戴着眼镜的男人，一手撑着一把黑伞，一手提着一袋食物，停在了流浪汉的身后。宋敛的伞顺势挡去了淋在流浪汉身上的雨。流浪汉浑然不觉，专心致志地找自己的“宝贝”。

    这是宋敛第四次遇见这个流浪汉。

    几天前，宋敛像往常一样下楼扔垃圾时，看见了这个又脏又臭的流浪汉。他看出他年纪很小，不知道他是离家出走还是什么其它原因，变成了现在这幅模样。

    接连几天，这个流浪汉都出现在他家楼下的垃圾桶旁，好像定居了一样。宋敛斜倚在沙发上，脑海里不时想起流浪汉在捡拾垃圾的画面，“喵——”一声猫叫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他看了看在他怀里撒娇的猫咪，叫可乐。这是他在下班路上捡到的小猫，那个时候眼睛都还没睁开，还没他手掌大，就被主人抛弃在路边。可乐的名字来由也很简单，只是恰巧在捡到它的纸箱旁有一个空的可乐罐，有时候宋敛也会叫它罐罐。他安抚地摸了摸可乐的头，可乐立马支起它的小脑袋去蹭宋敛的手。

    外面下着淅淅沥沥的雨，噼里啪啦地打在窗户上。房间里只亮着一盏暖黄色的灯。宋敛的思绪又不禁飘远，许久，他从沙发上站起来，将可乐轻轻地放到地毯上，转身进了厨房。

    他出来时手里提着一袋水果和面包，到门口顺手拿起一旁的雨伞，打开门，走了出去。

    宋敛打算放下食物就走，哪知流浪汉突然转过头，却一眼看见他手里的东西。

    “吃的。”流浪汉伸手去抓，结果怀里堆满的“宝贝”哗的一下全掉在地上。“啊，我的——”他沮丧道，把两只手围成一个圈把掉地上的都圈起来。但是圈住之后，他想不到怎么把这些全部抱起来，于是他就趴在地上，不动了。他浑身浸在雨里，狼狈极了，但他不在乎。

    宋敛看他失常的行为，心中隐约有些猜想。宋敛走近几步，缓缓蹲下身，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

    “你叫什么名字？”宋敛问。

    流浪汉终于抬起头，过长的刘海被雨打湿，贴在额头上，浓密纤长的睫毛上也挂着雨珠，眼睛眨了又眨。宋敛莫名想起扑闪着翅膀的蝴蝶。

    他没有回答，一直保持着抬头的姿势。他沉默着，宋敛也不着急。雨渐渐小了，两个人的沉默被流浪汉肚子里的咕噜声打破。

    “我叫魏希，希望的希。”他突然开口。

    魏希跪坐起来，拿起地上又湿又脏的面包就要往嘴里送，宋敛扔掉手里的袋子，抓住了他的胳膊。魏希看着就在眼前的食物，手却被男人攥住。魏希眉头皱起，很不开心的样子，小声说：“饿。”

    “别吃，”宋敛打开袋子，从里面拿出一块干净松软的面包，递给他，“吃这个。”

    魏希接过面包，嘴巴一刻不停地咀嚼着食物，眼睛却一动不动地盯着宋敛。

    宋敛被一直盯着，感觉有些奇怪，但那双眼睛里没有恶意，反而清澈得好看。

    宋敛站起身要走，这么个小孩，他觉得还是得交给警察处理。

    宋敛没走出几步，突然感觉身后有股风袭来，背上猛地撞上一个人，腰被紧紧地箍住。是魏希从后面冲过来抱住他。

    “爸爸——”

    一时间，宋敛不知该说你干嘛还是说谁是你爸。

    魏希一身脏兮兮地扑过来，两只细瘦的胳膊跟锁扣一样死死扣住，整个人贴在宋敛背上。宋敛即使没有洁癖也难受得不行。伞被丢在一旁，宋敛两只手用力去掰魏希的手，说：“松开。”

    魏希纹丝不动，又喊道：“爸爸。”

    这家伙力气真他妈大，明明看着又瘦又小。宋敛腰都被箍痛了。宋敛越用力掰他就箍得越紧。无奈，宋敛放弃角力，说：“我不是你爸爸。”

    魏希把头埋在他背上，小声说道：“爸爸，带我回家。”

    宋敛有些烦躁，他只不过是奉献一点爱心，不忍心看这个小流浪汉饿死在垃圾堆上，他不想摊上这么大一个麻烦。虽然宋敛经常救助一些流浪猫流浪狗，还把它们带回家养，但是魏希可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且说不定他家里人还在找他。

    “你认错人了。”宋敛还是将声音放轻，好像哄着他似的。宋敛觉得魏希可能吃软不吃硬。

    “爸爸，带我回家。”魏希固执地说，但声音更小了。手还是没有松开。

    宋敛思来想去，不管怎么样，他总不可能把一个流浪汉带回家。

    二十分钟后，魏希浑身光溜溜地站在宋敛的浴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