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虚假的光，它的周围全是黑暗。 (第1/1页)

    命运有时候就是这么的捉弄人，你越害怕什么就越来什么，他不会因为你的祈求有任何改变，你该走在这条路上，你还是会走在这条路上。

    边生冷漠地坐在书桌前，机械般地翻动着纸张，门外是叶暮修敲门的声音，许是确定了边生不会开门，没过多久，门外就安静了下来。书桌上的台灯，在纸上投下一片雪白的光，像是今晚突然下起的那场雪。

    边生像个没了灵魂的躯壳，麻木地重复着一个动作，他心脏起伏的频率在慢慢降低，仿佛在过几秒就要停跳了一样。

    时间在现在显得格外的悲悯，因为每一秒的走失都是在对边生的鞭打，那是宛如凌迟般的死亡，是绑着巨石下坠湖泊的湮灭。

    边生用了他毕生所有的冷静看完了最后一页，他极其缓慢地盖上了笔记本，封面碰到纸张发出如蚊般的声响，却在边生耳里宛如炸开的巨大烟花，让他一阵耳鸣。

    边生端坐在椅子上，要不是胸膛起伏得有些剧烈，都要以为那是一具尸体。

    那本笔记本是叶暮修的日记，大多数记录的一切，都和边顾南有关，包括叶暮修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的，包括叶暮修的所有挣扎和痛苦，包括叶暮修对桑怀的愧疚和纠结，包括了对边顾南别样的思念。甚至连同像边顾南的人都写了进去，很短，就几句话。

    今天遇见了一个人，眼睛很像你。

    酒会上有一人笑起来和你很像，有一个小酒窝。

    下雨的时候路过花店，看到一个男孩弯腰捡掉下来的花，他的侧脸和你真像。

    ……

    击垮边生的不是叶暮修对边顾南那浓烈的爱，而是最后一句话，它是杀死边生的最后一把刀。

    日记的最后一句是这样地写的。

    边生越来越像你了。

    短短几个字，像刀一样刺向了边生，毫不留情，没有半分犹豫，没有半分偏差，就这么不偏不倚地刺在了心脏上。

    边生觉得自己太痛苦了，每一口呼吸都像恩赐，稀薄而又苦涩，他难受得整个人开始发麻，开始恶心，开始控制不住地扣着自己的手。

    就在这时，毫无预兆地，他的耳边突然响起了姜楠的声音，带着扭曲和不自然的声调。

    “边生，你以为叶暮修爱你吗？来，你转过身，好好看看我的眼睛，你猜我这双眼睛像谁？”

    “边生，你看看我的眼睛，你就明白了。是不是很像边顾南。你以为叶暮修爱你吗？哈哈哈哈，他满心满眼可都是边顾南啊。”

    “你是你爸爸的替身，你不知道吗？”

    每一句话在不断地重复，在不断重叠，刚开始可以很清楚地听清每一个字，到了后面开始变得混乱，开始变得尖锐，吵得边生额间青筋凸立。

    他脸色惨白地站立在书桌前，像是垂死挣扎的人。

    “不要说了。”

    “不要说了！”

    门外传来的急促地敲门声。

    “边生，你怎么了！”

    “开门！”

    “你他妈不要说了！”边生突然手一挥，把桌面上的东西全部扫到了地上。

    “边生！开门！你听我解释好不好。”

    门外的敲门开始变得越来越激烈。动静也越来越大。

    边生无力地垂着自己手，手背上是他自己抠出来的血痕。

    门突然被打开。

    边生站在书桌前，唯一的光源是掉在地上的那盏台灯，导致边生上半身全部藏在了黑漆漆的夜里，看起来格外的孤单，像是一个影子。

    叶暮修难受得鼻子发酸，他上前了一步，非常小心地喊了一声边生的名字。

    边生的背微微一颤。

    叶暮修小心翼翼地说道：“边生，你听我解释可以吗？”

    边生的身子站直了些，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转过身来。他的眼睛灰得看不到一点亮光，在这样昏暗的环境中，像是一个木偶。

    “边生？”

    边生抬了抬下巴，紧接着叶暮修看到双眼睛里毫无预兆地流下了眼泪，伴着他那双红得格外不自然的眼睛，很顺利地让叶暮修也红了眼。

    这一次边生没有演，没有扮可怜，他是真的难受，非常难受，喉咙里像是强行塞了一样东西，咽不下去，吐不出来，只能卡在那里，又痛又酸。

    “你想解释什么？”边生的声音很沙哑。

    “我……”

    “我问你，你是不是喜欢……”边生哽咽了一下，他该怎么说，边顾南，他，还是父亲？

    边生觉得自己痛苦极了，他无法像对待姜楠一样对待这个叶暮修真正喜欢的人，他没办法冷眼相看，没办法抱着敌意，他只能自己受着。

    因为那个人是他的父亲，是他很爱的人，是他血脉相连的人，是他做梦都想让他出现的人啊。

    他该怎么办？他能怎么办？

    叶暮修喜欢的是他父亲，他没有任何办法。

    ......

    叶暮修知道这本日记一旦被边生看到，他能解释的唯一砝码就是边生的信任，除了这个，别无它法。

    叶暮修看着边生难以言喻的样子，自己也不好受，于是他主动开口道：“你想问，我是不是喜欢边顾南是吗？”

    边生呼吸一窒，胸腔里的那颗心脏跳得厉害。

    “我喜欢他的，喜欢他很久了。”叶暮修说道。

    边生明知道结果，明明看到了日记以后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即便是这样，当叶暮修自己说出来的时候，边生还是难受得张了张嘴巴，感觉自己难以呼吸，企图用这样笨拙的方式换取一下难以捕捉的氧气。

    “可，那是以前，边生你得允许我曾经喜欢过别人。”叶暮修眨了一下眼睛，缓解了一下自己的发酸的眼球，他其实非常想上前抱抱边生，这副模样的他，让叶暮修的心都要疼死了。可现在，他不敢轻举妄动，他怕适得其反，现在的边生浑身都是刺，他不太愿意做没有把握的事。

    “现在，我喜欢的人是你。以后也会是你。”叶暮修认真地说道。可让他意想不到的是，边生没有反应，一点细微的动静都没有。叶暮修的心咯噔了一下。

    边生长久地保持着一个姿势，没有动。

    叶暮修担心地上前走了几步，走到了边生面前，试探性地轻轻地碰了一下边生的手背，好在边生并没有排斥和反抗，于是叶暮修伸出手，做了他好早之前就想做的事，他把边生格外珍惜地揉到了怀里，非常温柔地说道：“边生，我喜欢的是你。真的是你。”

    怀里的人依旧没反应，真的就像是一个娃娃。

    叶暮修非常有耐心，像往常一样摸了摸边生的头发，然后又拍了拍他的脊背：“之所以不和你说，是怕你多想，没有刻意要瞒着你的。”

    怀里的人还是老样子，于是叶暮修也不动了，就这么安静地抱着他，像哄孩子一样，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他的背。

    过了好长一段时间，叶暮修都要以为边生靠在他身上睡着了，他终于有了动静。

    边生很轻的动了一下自己的身子，终于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他问：“叶暮修，你说你喜欢我？那你能解释一下，日记里那句，边生越来越像你了，是什么意思？”

    拍着边生背的手，停在了空中。

    所有的一切戛然而止。

    脚下台灯的光开始变得苍白，那一圈唯一的光亮，此时就像是拽着两个人双脚的镣铐，那是虚假的光，它的周围全是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