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山震虎 荀国改革的第一步 世族的妥协与无力 (第1/1页)

    这下，可把众臣吓坏了。

    毕竟，从荀国立朝以来，长达五十年里没有杀过一个文臣，百官都已经习惯了诸如贬谪流放或者关押等处理措施。

    即便他们直接间接害死的人不知凡几，但却并没有见识过这般野蛮血腥的尸体。

    结果现在，陡然间在每日上朝的大殿上看到了一颗人头，还是自己以往共事过的同僚，难免大惊失色。

    只见简陋粗糙的大木匣里，人头双眼大睁，面色灰白腐烂，脖颈断裂处犹带着暗红色的血迹。

    荀国文官当政，他们都是一群纸上谈兵的文人，或是清流名士，或是商贾出身。

    见此场景，当即无措地看向高高在上的帝王荀堇，脸色惊疑不定。

    欣赏够了众卿表情的荀堇，这时候终于出声。

    “诸位大臣，八年前朕改革税制，这忠南王抗旨不遵，朕顾念他是朝中老臣，念及情分，没有进行处置。以为他是对朕不满，对荀国不满。”

    “于是，为全老臣之心，特意将忠南王所在焦地送给晏帝。本以为他能勤勤恳恳、择新主好好辅佐。”

    “不料却再次抗旨，甚至招兵买马，意图谋反！”

    一番颠倒黑白的话说完，荀堇似是有些感慨，啧啧有声道。

    “可这晏帝毕竟没有朕的宽宏大量啊！”

    “一朝老臣，竟然被砍下脑袋！可悲！可叹！”

    一边说着，他还煞有介事地摇了摇头。只是眼神中却满含兴味，分明是在调笑。

    朝中大臣闻言，个个呆立原地，不知该作何反应。

    谁能料到，堂堂一国之君，沉寂三年后，居然开展了这般堪称不要脸的策略，倒叫人头皮发麻，满心不适，不知该如何应对了。

    见这帮尸位素餐的家伙愣住，荀堇勾唇浅笑，道。

    “现在，既然叛国者已死，朕以为，合该做些利国利民的事，才不罔众位爱卿对朕的期盼。”

    “长水之战以后，国库空虚、粮草短缺。若不是忠南王叛乱谋反，朕甚至还不知道世家大族竟然蓄养私兵，仅焦地一处就屯兵六万！”

    “朕惶恐难安呐！”

    说着，荀堇幽幽一叹。

    “所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在这荀国领地内，竟然还有朕摸不清的势力、看不透的财产！实在惭愧！”

    “田因琦何在？”

    话音刚落，一个身材瘦削，面容俊朗的年轻男子出列:“微臣在！”

    荀堇微微直了直身子，手指点了点道:“朕封你为监察司长史，不在三公九卿之列，负责监察百官，统计全国人口、土地、财产！”

    “若有情况，直接向朕汇报！”

    田因琦胸腔颤动，脸色有些激动的发红。

    他迅速上前领命，叩拜道:“微臣领旨！谢主隆恩！”

    在场的其他大臣这时候终于反应过来，这才明白荀堇今天唱了一出敲山震虎、杀鸡儆猴的戏码。

    先用忠南王的人头震慑百官，然后以长水之战失败、国力虚弱为由，要求整合国家实力。

    再借忠南王谋反一事趁机发作，建立监察司掌管和调查群臣动向。

    只是此时，他们并不知道所谓的监察司到底能发挥出怎样的作用。

    众人各自递眼色，希望有人站出来质疑，可最终还是没有愿意顶在前头冲锋陷阵。

    只是，他们这时还并不觉得有多惶恐，毕竟不同于沈均尧，这新鲜出炉的田因琦可算是世家的才子。

    心中疑惑不安，百官只得将眼神递向白安民的方向，眼中有探寻和疑问。

    毕竟，田因琦此人，曾是白安民门下客卿，也是由白安民一手提拔推举上位的。

    然而此时，这位在世家中实力非同小可的老臣白安民，却并没有理会同僚的眼色，只是沉默地站在原地，静默不语。

    将底下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后，荀堇眼带玩味，乘胜追击道。

    “世家大族建立坞堡，藏匿粮食土地，兼并田产人口，时至今日，朕连我荀国有多少人口都不清不楚，实在汗颜！”

    “诸位爱卿，还是要配合监察司的调查，将财产详情如数呈报，才不失为一代贤臣！”

    这话一出口，众臣终于能够确定，此次劳什子的监察司设立，就是针对他们世家来的！

    终于，有人按捺不住了。

    年迈老朽的魏大人连忙哭嚎出声，连声反对道。

    “陛下不妥！陛下不妥啊！”

    “我荀国自建朝时起，就从未有过这样的例子，贸然改变祖宗之法，只怕会引起动荡！令社稷不安！”

    “陛下难道忘了三年前的罪己诏了吗！您莫非真的要承受千古骂名，做一世昏君不成！”

    一声一声，慷慨激昂，情真意切，感人肺腑，闻言，朝中顿时跪倒一片，个个声音哽咽，忧国忧民。

    “陛下！此举只怕是令天下人心寒呐！”

    “愿陛下收回成命！”

    荀堇悠然自在地看着众人哭哭啼啼、声泪俱下，良久没有出声。

    直到殿外的日头高升，时辰过了许久，众臣哭也哭累了，跪也跪麻了，这才不咸不淡地道。

    “朕突然想起，许给晏帝的割地承诺还只完成了一半，另有五座城池不曾割让。”

    “这想来想去，实在不知应该送哪块地出去才好。”

    “魏大人，你看，朕应该割谁的地盘呢？”

    被点名的魏老头突然一愣，脸上还带着尚未干涸的眼泪鼻涕。

    他虽然老眼昏花，但是脑子转的并不慢。

    恰在此时，荀堇对他使了个眼色，让他看向身旁不远处。

    魏老头一眼看去，映入眼帘的就是忠南王那颗凄惨无比的断裂头颅。

    心中霎时回过味来，脑海中当即浮现无数念头。

    或许……

    向监察司汇报财产也并没有那么糟糕，总比被直接舍弃，丢给晏帝，人地尽失的强啊！

    这一刻，他的反应前所未有的敏捷。

    先是迅速擦了擦鼻涕，将还未出口的一声哭嗝咽了回去，一瞬间变换脸色，正义凛然道。

    “老臣以为，陛下所言有理，监察司应该设立！百官必须配合！不得有误！”

    恰好在这时，一直静默没有出声的白安民突然站了出来，随声附和道。

    “魏大人所言极是，臣附议！”

    直到这一刻，群臣才终于明白这位世族中举足轻重的大臣白安民，早已变换了立场，投奔了皇帝。

    只是现在，他们已经没有勇气出言反抗了。

    终于，荀国的改革，在搁置三年后，重新登上历史的舞台，迈出了至关重要的第一步。